【双叶】一生痴绝处(十二)(完)
*全职动画开播伪贺文
*原著向
*双叶/微伞修 两对一起虐
*久等致歉
TWELVE.
夜晚的阴云压下来，花与叶子都萧索。
蝉鸣也停住。
叶修感觉到清冷，即使温度不算低。特属于午夜的凉风从身后席卷包围着他，裸露的皮肤紧绷着，每一处关节也紧绷着。
他伫在房门外，断断续续叫着叶秋的名字，房间里却没有任何回音，刚刚从里面传出来的玻璃破碎的声音像是一个开关，生机，死寂，如今这扇门也像一个开关，try again，game over。叶修把手里的烟吸完，下楼从玄关找来了一大串钥匙碰运气，终于打开门的时候，在床边的地板上找到了醉得一身酒气的叶秋。
“叶秋？叶小秋，醒醒，去床上睡了。”叶修小心翼翼挪开了叶秋手边好几个碎得龇牙咧嘴的酒瓶，轻轻拍着他的脸。叶秋发出模糊的鼻音，眉眼都皱在一起，只把自己蜷得更紧。
叶修叹了一口气，给他解开纽扣，脱下浸满淡黄色酒渍，湿皱得不成样子的衬衫，而后把床头柜上的台灯拉开，就着没有温度的白光仔细挑出落在他裤子上细小的玻璃碎片，露出不真实的患得患失的表情。
叶秋身上一凉，微启双眼，眼珠子跟着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移动了一会儿，然后用了很轻的力气便将他的手推开了，他嘶哑着嗓子道：“你别碰我，赶快滚。”
“你醉了。”叶修把收回来的手攥拳。“不能喝就别逞能。”
“我清醒得很。”
“你清醒个屁，有你这样喝酒的么，当白开水灌？”叶修对他的话嗤之以鼻，试图将他从地板上拉起来。叶秋却倔着，腕骨纤瘦，突兀得硌人。叶修努力一番后徒劳无功，索性强硬地伸手揽过叶秋的腰和膝弯，把他横抱起来，放到床上。
猝不及防陷进床面软而丝滑的面料里，叶秋感觉到后背的淤青一撞一撞地抽痛，他隐忍着疼，眼底有不愿意湮灭的光和希冀。
叶修敏锐的目光扫视他。“你还伤哪儿了？”
“…关你屁事。”
他的语气利落，拒人于千里之外，叶修闭了嘴。半晌，伸手从口袋里摸出半包烟和打火机，划了好几下才划出火来，他点燃了一只，浓烈的尼古丁死命冲进肺里，又逸出来袅绕弥散在空气中。
叶秋冷冷道:“灭了。”
叶修充耳不闻。“能好好说话了么？”
“要抽滚出去抽。”
又是沉默，夜晚荒原般的死寂。叶秋不打算好好说话，叶修则不知从何开口，两人僵持不下，呼吸起伏之间，像是辗转十年之久。
叶修阖了阖眼睛，一团白烟绕在嘴角打转。
一切都发生得太猝不及防了，他这么想着，给自己找微不足道的安慰，找形同虚设的借口。实际上他明白，天道好轮回，一切皆有因果，无可辩驳。他可以把那些事扔到角落十几年不去触及，却从未真正湮灭它们，它们草蛇灰线伏脉千里，累积滋长，病毒般繁衍。直到现在战鼓擂起箭在弦上，就像一场个人赛即将开战，叶修却连键位都没有记住。
真是操蛋。
“小秋，你在这里跟我发脾气，一点意义也没有。”叶修把烟摁死在床头的烟灰缸里，长长叹了口气。“我毕竟有十几年不在你身边，你心里怎么想的，你不说，我怎么会知道。”
叶秋盯着那团火星熄灭，在心里一字一句反复摩挲叶修轻缓温柔的话语。
他道:“收回你那副冠冕堂皇的嘴脸吧，叶修。就算只是简单的要你回家，你都不听。”
“我心里的想法你又怎么会在意。”
叶秋欣赏着他意料之中的语塞，却真切地感受到心底的空落与遗恨。
他想，哪怕你只是听到我千万分之一的诉求，那可真是好太多了。
他又想，要是我能在那晚好好对你说句喜欢，那可真是好太多了。
大概爱情二字本就复杂沉重，是小说将它描述得太过简单随心，世人便真的这么以为了。他曾经也这么以为，直到真正面对这个男人，把自己的一片痴心都剖开给他看，才知道有多难。
面对一个对你露出暖如煦阳的微笑，五脏六腑却是透彻冰凉的男人，真的太难了。
而你那么愤怒，只是害怕被彻底抛弃吧。
有个声音在叶秋心底响起。
“叶修。”
“……嗯？”
叶秋迎上他投来的目光，眼底有不要命的冲动，他去拽叶修的领子，把他的气息拉低到唇角，而后很利落地吻了上去。
他覆上他的唇瓣，舌尖划过他整齐的牙齿，感受他从僵硬到颤抖的全过程，所有火药味都溃散在二人相抵的舌尖上。叶修佝着腰，重心不稳地撑着叶秋身后的墙壁，保持低头与他接吻的姿势。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得厉害，叶秋也是。
——原来我并不是没有感情的。叶修想。
他这样想，却感觉一切更加盲目无果。温热濡湿的触感带来的是愈加浓烈的不安，很多年来叶修习惯了用烟草来保持清醒，彻底忘记酒精能带来完全不一样的东西，于是他在停止颤抖之后找回了所谓的理智，选择强硬地离开他的嘴唇。
“叶秋。”他叹息，呼出的气息近而黏腻，灯光投在他的半边脸颊上，那里却是僵硬冰冷的，让人想到极北之地的无垠冰川。
他说:“叶秋，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。”
叶秋其实还有话要说，却像被扼住了喉咙一样窒住。叶修的声音带着沙砾的粗糙，反复敲打着他的耳膜。
“是……苏沐秋？”
叶修不语。
是幻觉吗，又像梦境一样。叶秋眼前突然就浮现出叶修温柔地抱着别人的样子。那个人让叶修倾注热情与爱意，甘愿放下一切去哄他开心，亲吻他的发旋与鼻尖如亲吻最珍贵的宝物。怀里的人可以是任何人，反正不是自己，反正不可以是自己。
叶秋艰难地挑起嘴角，把凌乱在额前的刘海捋到后面，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难堪。实际上他已经狼狈至极，喉咙里有抽搐哽咽的声响。
这场经年的赌局终于分出胜负，而结局他早该想到的。
在叶修与他极尽缠绵后毫不留恋离开的那天，在他从南山公墓的陡长台阶上走下的那天，在他独自一人踏上新年第一趟航班回家的那天，他就该想到的。
只有他在原地踌躇，一年又一年，把自己关在回忆里，叶修却在不停前行，前行的路上会遇见很多人，所有人都比他更值得让叶修爱上。
母亲说得没错，人是会变的。那个相信并渴望爱情的，身上始终有莽撞的少年气息的叶秋，终于被毫不留情地杀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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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晨七点三十分，闹钟准时响了起来。清晨的日光斜斜照进来，被白色的窗棱切成一格一格的形状，落在地上，落在叶秋额角的碎发上。叶秋醒过来，皱着眉头起身，他上身赤裸，手脚冰冷，喉咙口干涩刺痛，有浅淡的血腥味。
他揉着干涩的双眼走进浴室，镜子里疲惫憔悴的样子把他自己吓了一跳，而后他笑笑，把脑袋塞到水龙头底下。
像每个寻常的早晨，他从衣柜里把合适相配的衬衣，领带，西装，西裤挑出来，一件一件穿整齐。又给自己贴了片退烧贴，把维C泡腾片丢在杯子里，一边看着翻涌上升的浅橘色气泡，一边给助理打了个电话。
走下楼的时候，他面无表情。仿佛昨晚一切安静祥和无事发生，仿佛他又是那个冷冽苍白，无坚不摧的男人了。
母亲做的皮蛋瘦肉粥的香味浓郁，叶修早早便起来，坐在餐桌旁边吃早饭。叶秋下楼的时候看了他一眼，随后把视线轻轻跳开了。
叶秋走近，母亲为他盛粥，倒温牛奶，看着他。
“你感冒了？脸怎么这么红。”
“还好，我喝过药了。”叶秋看了眼端坐着看报纸的父亲。“我这个礼拜要出差，今天中午的飞机，我就不吃饭了，要赶去公司整理文件。”
老头子抬起头用凌利的目光看着他。“怎么不早说？这么急着走？”
“临时决定的。”叶秋又看向叶修。“你什么时候走？”
叶修一愣，迎上他的目光才发觉他是和自己说话。“啊？我？我下周一走。”
叶秋便利落把视线移开，沉默地走到玄关，才说:“你自己在外面，注意安全。”
然后是门关上的声音。
叶修愣了半晌，直到母亲叫他。
“阿修？怎么了？我看你们兄弟两个都不对劲。”
“……”
“阿修？……叶修？”
“没事。”叶修蓦地回过神。“昨天睡晚了吧。”他抬头对着母亲笑，笑得眼眶微微发红。
北京有很多立交桥，蜿蜒盘曲，坡道徐缓。叶秋还很小的时候会安静地坐在车厢的后座上，充满好奇却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个世界。浅灰色的天空，稀薄的云朵，远处模糊不清的建筑，马路边神色各异的过路人……对这个世界，谁不是好奇，而又感觉到猜不透呢。
佛曰，人生有八苦:生、老、病、死、怨憎会、爱别离、求不得、五蕴盛。没有人生来痛苦，也没有人一生快乐。如果死去的时候注定痛苦，人又为何要来到这个世上。如果有些东西注定终此一生都无法得到，人又为何要痴痴追寻？
无解啊。
昨天晚上，叶修最终落荒而逃，关上门的时候，给叶秋留下了六个字。
“叶秋，你是我弟。”
门锁发出清脆的响声，叶修的话音混合着叶秋粗糙的，断断续续的呼吸声，一遍又一遍，一遍又一遍。
叶修真的太狠了，只一句话，六个字，就把叶秋这么多年来的执念变成一个笑话。
你是我弟，既无法伤害，又无法接受。叶秋读懂了他的话时，全身冰凉地靠在床头。他再没有任何力气了，只能默不作声地将自己蜷得更紧，用一晚上的时间把所有所有美好的的东西——这么多年来的梦与回忆，包括那只冻死的翠鸟——全部整齐地埋藏。风在头顶哗啦啦响，吹过叶修亲手立起的，那座叫做伦理与道德的墓碑。
叶秋眼前是巨大宏伟的首都国际机场，他其实并不急着出差，东京抑或曼谷，纽约抑或多伦多，此时都没有什么区别，他只是想找个理由不去面对自己留下的烂摊子，叶修也好，父母也好，他连医生也不想见。
背后有风吹来，绵而闷热。他停下脚步回头，从层层的建筑望去，远处的天空遥远而绵长，没有尽头般。
自己好像就这么走过了二十七载的路。
十五年相随，十二年相思。
可怜一生痴绝处。
缘太早，
终成迟。
FIN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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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这是之前的结束语↓
心疼叶秋弟弟。
这是我首先想说的。
写完这个故事之后，我看了看创建文档的日期——一年了，有点被自己乌龟一样的速度吓到。两万字(现在是三万五千字……)的故事，断断续续磨了一年多，这期间开了无数脑洞，也遇到无数瓶颈，终于写完了这个不完美的故事，也算是圆了一个做了好久的，关于双叶的梦。
标题是很久以前便想好的。源于汤显祖的一首诗:
一生痴绝处，无梦到徽州。
诗人的痴，是一声向往那远处的一座城，却在梦中也无法触及，只得痴痴地望了一生。而叶秋的痴，是什么，我们的痴，又是什么。
今年叶秋27岁，叶修也是27岁，不大不小的年纪。那些年少轻狂的日子里该做的事，该犯的错，该流的眼泪，通通变成了不可触及的回忆。
叶秋怀旧，一心一意爱着从前的人。叶修却现实，骄傲地做着远方的梦。
所以到最后叶秋说破了一切，也没能留下叶修。其实他们两个都是心狠的人，对别人心狠，对自己也是一样。
到了最后，他们没能在一起，就连心平气和地说说话也变得困难，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结局，却是必然的结局。他们还是兄弟，爱情什么的真的是碰不得，除了扼腕叹息，我们都别无他法。
和大多数人一样，我也想让他们幸福，我想让所有人幸福。但这个世上有太多太多美好的事，其中的一大部分却是我们终其一生也无法触及得到的。人生在世，总要有一场没做完的梦，总要有几件来不及做的事，总要有一个追不到的人。
于是人都变成了痴人，不肯离开，不肯明了。
故事里很多设定我都没有写出来，比如叶修的想法，和他与苏沐秋的故事。有些隐藏剧情什么的可能不太好理解，想写个番外，写写叶修，但想了想，终究言多必失。
或许叶修的感情，用一句话便可以概括:
青梅枯萎竹马老去，从此我爱的人都像你。
就是这样啦，应该可以理解。我还是不忍心给他们一个完完全全BE的结局，即使两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一起，但哪怕只有一点点爱在两个人之间，都是好的，都是值得回忆的吧。
毕竟往后的日子还那么长，总要有些能去牵挂的，怀念的珍贵之物，也算不负这些年来的勇敢与执着。
其实很羡慕叶秋，不管他在心里如困兽般挣扎了多久，至少他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，也不管那个人能不能听到，能不能懂得。不过听到了，懂得了又能如何呢，半辈子的痴，也终究抵不过人心之冰凉，世事之无常吧。
我想，大抵这世间所有的痴，也终究抵不过人心之冰凉，世事之无常吧。
*这是现在想说的话↓
回头看自己写的东西，觉得真是矫情啊……一个结束语都可以写那么长，但还是决定发出来，怎么说呢，有些幼稚但是珍贵的想法随着时间流逝就永远不会再有了的，所以只当做个纪念。
改文期间真的特别矛盾，从前的想法太矫情，于是有很多陈词滥调堆积在那里。如今我想呈现一个真实的叶修，这比一个无病呻吟，为了虐而虐的剧情更加重要。所以加了两章多的内容，最后一章也几乎是从头写起，和旧文相去甚远。
结局是有遗憾的，无论是文笔还是剧情。这些遗憾我可能还没有能力去完善它，如果给你们带来了不好的体验，只能说抱歉。
不过更想说的还是感谢。
谢谢虫爹创作的有血有肉的人物。
谢谢大家能够看到这里。
————5.20更新
致歉:
刚才评论有仙女指出“一生痴绝处，无梦到徽州。”的释义并不是我在结束语里说的那样。这个bug我得很认真地道个歉，希望不要误导大家。
当时看到这句诗立刻就开了脑洞，因为字面意思真的很强烈，是后来深入去查了查才知道其实这句诗确实有两个解释。有很多人断章取义地认为汤显祖“对一座城痴狂一生，却始终无法抵达”，徽州还有很多以这首诗为宣传语的景点，但以上释义现在已经慢慢被人否定了，因为结合全诗来看:“欲识金银气，多从黄白游；一生痴绝处，无梦到徽州。”表达的是诗人汤显祖对充满腐败铜臭之地徽州的不屑和厌恶，恰恰是讽刺了徽州。
我就是那个看一眼就断章取义的人……抱歉了，大家千万不要学我……特别是有高中党……一定要读清楚全诗再做题！！！！
(感谢小仙女@tragicomedy 指出
